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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往年是往年，你若是執意要去，我也不攔著，你想在娘家待多久就待多久。”葉老太板著臉說道。
張氏聽到這裏，不由得一喜。葉老太果然是紙老虎，胳膊終歸是擰不過大腿的。可還沒高興多大會兒，就聽葉老太幽幽的吐出這麽一句話來。“不過，琳丫頭和寶哥兒就不必跟著回去了。”
張氏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，沒想到葉老太還有後招，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。
她這不是明擺著不讓她回去麽！
葉老太懶得理會張氏的無理取鬧，一邊咳嗽著，一邊開始收拾起了碗筷。葉琳忙站起身來幫忙，順便給了張氏一個暗示的眼神，讓她別挑事兒。畢竟，大過年的鬧得太僵著實太難看。
張氏氣得直咬牙，卻礙於葉老太上回的警告，只得將這口怨氣吞回了肚子裏。
張家那頭等了許久也不見張氏回去，張老漢不禁有些失落。
“大過年的，嘆什麽氣啊！”張老太睨了老伴兒一眼，不緊不慢的說道。
“每年這個時候，閨女都帶外孫回來團年，今年沒回來，倒是不習慣了。”張老漢就張氏這麽一個姑娘，自然是心疼的緊。
張老太卻不這麽想。“她不回來，這是好事！你見過哪家的閨女大年三十的往娘家跑的？！不合規矩！她胡鬧了這麽多年，總算是規矩了一回，咱應該感到高興才是！”
張氏這些年在葉家作威作福，他們也都是知道的。就算沒親眼所在，但從別人的嘴裏也聽到過許多關於張氏不好的傳聞。做父母的，當然不想自己閨女被欺負，但也不想閨女落得個壞名聲。張老太不是沒勸過張氏，可她左耳進右耳出，根本沒當回事兒。如今，葉老太發威了鎮住了素來跋扈的閨女，她倒是喜聞樂見的。
張老漢雖然讚同老伴兒的說法，可看看冷清的屋子，他仍舊覺得心裏不痛快。
“行了行了，不回來就不回來，咱自個兒吃。”葉老太心胸豁達，於是拿起筷子給張老漢夾了塊紅燒肉，若無其事的吃了起來。
張老漢嘆了口氣，終於沒再說什麽。
43不安生
再說趙氏回到家裏，就開始忙活起來了。她先是把身上的行頭給換下了，免得在廚房忙進忙出的蹭到臟東西。葉歡葉果很懂事的在旁邊打下手，一家子樂呵呵的，很有過年的氛圍。
當張氏還有葉琳姐弟倆出現在院子裏的時候，葉歡還以為自個兒眼花了。她們每年這個時候不都回張家過年去了麽？
不過，驚訝歸驚訝，葉歡還是客客氣氣的喚了人，將她們請進了屋。
張氏不是頭一次到葉江他們家裏來了，不過跟上回比起來，屋子裏添置了不少的東西。原來的舊家具都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都是嶄新的桌椅。
葉天寶以前是不屑來這位二叔家裏的，因為哪裏都很破爛。如今，看著新蓋的房子，新打的家具，他進了屋之後就開始四處打量，滿是好奇。
當去到葉歡姐妹的屋子裏，發現那個漂亮的妝奩盒子時，忍不住叫喚了起來。“姐，你快來看，這盒子比你那個還要好看！”
這聲姐，自然是沖著葉琳叫的。
葉琳聽見葉天寶的叫喚聲，忍不住跑了過去，果然就看見了那帶著琉璃鏡的妝奩盒。這樣的盒子，她的確是也有一個，但上面的鏡子還是老式的銅鏡，根本照不清人的模樣。看到這妝奩上用的是琉璃鏡，心裏又驚訝又有些許的嫉妒。
什麽時候起，二叔家竟已經有了這般殷實的家底？要知道，這麽大一塊兒琉璃鏡的市價可不菲，少說也得幾百個銅板。
想著自個兒還用著老式的銅鏡，葉琳的嘴唇就緊緊地抿了起來。
葉天寶尚未察覺到葉琳的不忿，還在那兒照著鏡子玩。“姐，這個能把人照的好清楚。要不，咱把它拿回家吧？”
葉果踏進門檻，剛好聽了這麽一耳朵。得知葉天寶要將這妝奩占為己有，葉果忙上前一把將東西抱進懷裏。“這是我的東西，不許碰！”
葉天寶從小被張氏寵壞了，素來是個霸道的，見葉果把東西奪了回去，哪裏肯罷休，上前拽住妝奩的一角，就要給搶回來。“我看上的，就是我的！”
葉琳見他們倆杠上了，忙山前去勸架。“你們都別搶了！”
“是我的！”
“是我的！”
葉果跟葉天寶差不多年紀，算起來，葉天寶還要大上幾個月。兩個人從小就不對付，搶東西也是家常便飯。兩個人畢竟還小，都是要強的，所以誰都不讓誰。結果，兩人拉扯來拉扯去，妝奩一個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。琉璃鏡本就是易碎之物，哪裏經得起這般的折騰，哐啷一聲就摔了個粉碎。
葉果看著地上的琉璃渣子，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。
葉天寶卻不認為自個兒做錯了什麽，撇了撇嘴，說道：“都叫你不要跟我搶了，看，摔壞了吧！”
葉果的心愛之物被弄壞，本就傷心著，又聽葉天寶說出這麽一番討人嫌的話來，頓時氣不打一出來，沖上前就去推了葉天寶一把。
葉天寶哪裏料到葉果會突然跑過來推他，一個不留神就朝後栽了過去，狠狠地撞在了旁邊的床柱上。然後，葉天寶也哇的一聲哭了。
外面的大人正坐著閑聊呢，聽到屋子裏的哭聲，立馬尋了過來。
“這是怎麽了？”葉老大見葉果和葉天寶都蹲在地上哭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。
葉天寶惡人先告狀。“她推我，害我撞到頭了。”
“是他先弄壞了我的東西，嗚嗚嗚~”葉果也不甘示弱，指著地上已經摔變形的妝奩盒子哭訴。
張氏聽說寶貝兒子摔到了頭，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。“葉老二，這就是你教的好閨女，動不動就擡手打人，還有沒有王法了！我都說不來了，偏要拽著過來，你瞧瞧你兒子，都被欺負成什麽樣子了！我告訴你們，要是天寶有個什麽好歹，我就讓這個丫頭片子償命！”
“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。”葉老大雖然也心疼兒子，但張氏的話也說的太難聽了。而且，小孩子家家的打個架什麽的，不是很正常麽，她也太小題大做了。
“還不嚴重，他的腦袋上都起了包了！”張氏仔細的扒拉著葉天寶的頭發，果然就發現了一處紅腫。她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，平時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，見他傷成這樣，恨不得殺了葉果的心都有了。
葉果被張氏駭人的眼神嚇的都忘了哭，朝著葉江身後躲了躲。
葉江看著碎了一地的琉璃渣子，心裏也是挺氣憤的。先不說葉果打人對不對，這妝奩可是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完成的，那琉璃鏡也是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買回來的，結果沒用幾天就給弄壞了，想想也肉疼啊！葉天寶的性子，他也是清楚的，被寵得沒邊兒了。要說今兒個這事，葉天寶絕對有一半的責任。
可是對上張氏這個不講理的，葉江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。
“行了，多大點兒事。”葉海檢查了一下葉天寶的腦袋，見只是紅了一塊，並未放在心上，打算就這麽算了。可張氏不依啊，非要嚷著讓葉江賠償。“把我兒子打成這樣就想算了？！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！”
葉江本就是個膽小怕事的，始終落了下風。“實在是對不住，孩子沒輕沒重的......”
“你也知道她沒輕沒重的，啊？你怎麽不多管教管教！養出這麽個瘋丫頭，將來還不知道要闖出多大的禍來！她把我兒子弄成這樣，一句對不住就沒事了？我告訴你，沒這麽便宜的事！”張氏激動起來，罵的更難聽了。
葉江被張氏一頓數落，臉色極為難看。
葉果本就是最委屈的一個，如今反而被張氏倒打一耙，急的直哭。“明明就是他弄壞了我的東西，憑什麽只說我的不是！”
“大人說話，你個丫頭片子還敢頂嘴？”張氏見葉果辯解，狠狠地瞪了回去。
葉果抿著嘴，眼淚在眼眶裏轉啊轉，又是害怕又是傷心。
趙氏和葉歡聽到這邊的動靜，也放下了手邊的事趕了過來。葉歡在門口就聽到了屋子裏的爭吵，暗道過個年都不安生。
44教妹
趙氏一眼就看見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妝奩盒子，又是心疼又是憤怒。那妝奩盒子葉果有多寶貝自不用說，光是那塊琉璃鏡就夠一家子幾個月的嚼用了！若說跟葉天寶沒關系，她是不信的！可壞就壞在，葉果沒事，葉天寶卻受了傷。就算葉果是占理的一方，但以張氏不依不饒的性子，肯定不能善了。
這頭，張氏見葉江被懟的說不出話來，隱隱的占了上風。“怎麽，無話可說了？小小年紀就這麽狠毒，對自己的堂兄都能下得去手，長大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呢！”
葉老大有些看不下去，拽了張氏一把。
張氏甩開他的胳膊，恨恨的道：“怎麽，你又要說我故意鬧事？天寶是不是你兒子啊，盡向著外人！”
“大過年的，能不能消停些！”葉老大無奈的皺了皺眉。
“你搞清楚，到底是這賠錢貨重要，還是你兒子重要啊！早知道，我就帶著天寶回娘家去了，省得受這麽大的罪！”張氏還埋怨上了。
葉天寶其實也沒撞個什麽樣，小孩子嘛，磕磕碰碰的實在是太尋常了。他在學堂裏跟別的同窗打架還磕破過頭呢，這點兒傷還真不算什麽。
葉老太身子不好，想要勸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。趙氏怕她老人家心裏難受，便讓葉歡把人扶一邊去了。
“大嫂，那你說，這事兒該怎麽辦吧。”趙氏嘆了口氣，早就做好了被宰一刀的準備。
“趙氏你來的正好，你看看我兒子後腦勺，都起了這麽大個包。這腦袋上的事，可都不是小事，怎麽都得去找個大夫瞧瞧的。”張氏見葉老二家的都服了軟，底氣就更足了。
“這個是自然。天寶看診的錢，咱們出。”趙氏為了平息這件事，只得咬咬牙順著她的話往下說。
“光是診金藥費還不夠！天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突然來這麽一下，元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補得回來的。我瞧著你們家日子也好過了，四五十兩銀子應該拿得出來吧！”張氏一開嘴就是獅子大開口。
葉果猛地睜大眼睛。
她怎麽不去搶啊！
五十兩，尋常人家一年到頭不吃不喝也攢不下這麽大一筆錢來！
趙氏原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，可萬萬沒想到張氏這般的不可理喻。五十兩？她還真敢開這個口。
“怎麽，嫌貴了嗎？五十兩，還是看在親戚一場的份兒上，別給臉不要臉！”張氏見趙氏面色漸漸地冷下來，不屑地哼了一聲。
趙氏氣極反笑。
葉老大也覺得張氏太胡攪蠻纏了。“說的什麽胡話！你讓他們從哪裏給你弄五十兩去！”
張氏見葉老大又偏向了外人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。“葉海，你給我睜大眼睛看仔細咯！你瞧瞧這寬敞的房子，再看看屋子裏擺放的家具，哪一樣不是要花錢的？他們像是拿不出這筆錢的？呵呵，殊不知你這個弟弟大家眼裏的老實人，其實最會裝可憐了！也就你被蒙在鼓裏！”
張氏訕訕的看著葉江和趙氏，心裏不知道有多鄙夷。
葉老大瞥了一身簇新衣裳的弟弟一眼，不吭聲了。
葉老二臉色沈得厲害，他活了大半輩子，還從未如此被懷疑過。可眼下，他知道說的再多都沒用，只得默默地蹲下身來，小心翼翼的將摔壞的妝奩盒子撿起來。“你放心，五十兩我就算是去借，也會給。”
趙氏本不想答應的，可是見葉江都發話了，欲言又止。
張氏見葉江應了，得意的揚了楊嘴角，拉著葉天寶出去了。葉老大想說些什麽，最終只是一聲長嘆，但兄弟之間怕是已經生出了隔閡。只有知曉真相的葉琳緊抿著嘴唇，主動上前幫著撿起散落一地的梳子頭繩等物。
葉琳出去的時候，葉天寶已經和張氏有說有笑的坐在椅子裏嗑瓜子，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。
飯桌上擺滿了碗盤，葉老大一家子倒是吃得歡，而身為主人的葉江一家子卻是有些食不知味。
好不容易等葉老大一家子離開，葉江就嘆上氣了。趙氏亦是一臉的菜色。“叫咱們上哪兒去弄這五十兩！”
原先賣靈芝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，只剩下十來兩的碎銀子。剩下的四十兩，東拼西湊還不知道要湊多久。想到這裏，趙氏就心煩不已。
其實，心裏最不好過的還是葉果。這事兒因她而起，若她不那麽沖動的推葉天寶一把，也不會有後面這麽多事。琉璃鏡碎了，大不了以後有錢了再安一塊上去，頂多也就一兩百個銅錢的事兒。五十兩銀子，夠買幾百面琉璃鏡了。
“爹、娘，都怪我！”葉果想到自己闖的禍，就忍不住淚水漣漣。
葉江和趙氏如何不清楚事情的真相，自然不會怪罪她。
“行了，這事兒已經這樣了，你就別瞎想了，幫你姐收拾碗筷去。”趙氏到底還是心疼自家閨女的，好言安慰了她幾句。
可趙氏越是這樣，葉果心裏越是難受的緊。
葉歡將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幹凈，然後就拽著葉果去了廚房。“水冷了，你負責生火。”
葉果哦了一聲，不得不打起精神來。
葉歡正洗著碗，突然開口道：“知道錯在哪兒了嗎？”
葉果回過神來，垂頭喪氣的嗯了一聲。
“錯哪兒了？”葉歡再次逼問。
葉果咬了咬下唇，道：“我不該推他。”
“還有呢？”葉歡又問。
葉果擡眸，不知道她為何這麽問。在她看來，她做錯的事情，就是把葉天寶推倒，害他受傷。
看著她一臉的迷茫，葉歡就忍不住嘆氣。“果然是小丫頭......”
葉果不服氣的抿了抿嘴，道：“我才不是小丫頭！”
葉果被罵的直哭，眼睛都哭腫了。
葉歡輕笑一聲，說道：“不是小丫頭，那你跟別人爭個什麽？來者是客，你就不會讓讓？若你不去搶，他玩膩了自然就擱下了，什麽事兒都沒有。可你呢，偏要小心眼兒的不讓人碰。葉天寶的性子，你會不清楚？你越是表現的在乎，他越是要把東西搶到手。從小到大，你吃的虧還少嗎，怎麽就不長記性呢？”
葉果被葉歡一頓教訓，眼眶又開始泛紅。
45年關
“別在我面前哭，沒用！”葉歡已經不是頭一次給葉歡將這些道理了，可她偏偏記不住。若是不讓她張長記性，日後肯定還會犯。
葉果抽噎了幾聲才擡起袖子擦幹眼淚。“姐，我的琉璃鏡碎了......”
“不就是一面鏡子，多大點兒事兒！”葉歡見她那沒出息的樣子，就想要翻白眼。
葉果難過了一陣，這才止住了哭聲。“大伯娘也太黑心了！咱家去哪兒給她弄五十兩去......”
葉歡倒是沒擔心過這個。她直到前些時候才想通了一些事情。比如，那片茂密的長滿了名貴樹種的林子只有虎頭能夠找得到。再比如，那片樹林的樹木是有限的，砍掉一棵就會少一棵。就像趙氏說的，虎頭怕是來報恩的，因為她曾經救下它一命。不過，既然是來報恩，那麽總有一天它會離開。所以，只要虎頭還在，他們的日子就不會差。
“既然知道錯了，那就將功補過。”葉歡笑著說道。“等天氣暖和了，你就跟我去山裏挖草藥去。說不定，還能再撿到靈芝什麽的，不就有了？”
這麽一說，葉果的小臉果然就放晴了。
對啊，她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！
大年三十，按照傳統是要守歲的。因為天氣寒冷，趙氏把平時舍不得用的炭盆找了出來，從竈裏扒了好些炭火出來，又把存在壇子裏的木炭撒了一層在上面，火立刻就旺了起來。
一家四口圍坐在火盆旁，旁邊還擺了兩盤瓜子糕點一類的零嘴，簡單卻溫馨。
葉果是個坐不住的，身子烤暖和之後，就嚷嚷著要去外頭放炮仗。別看她長得秀氣，性格卻跟男娃子一樣。葉果想要拽著葉歡陪她，葉歡卻連連擺手。“好不容易能坐下來歇歇，才不要出去挨凍！”
葉果見她不去，自個兒去外頭玩去了。
葉江不放心，也跟了出去。
這父女倆在外頭將炮竹弄得震天響，玩的不亦樂乎，屋子裏趙氏也沒閑著，正跟葉歡說著娘兒倆之間的體己話。
“翻過年又大了一歲，村裏的小子可有中意的？”趙氏這話問的可謂相當直接。
葉歡紅了紅臉，嬌嗔的睨了趙氏一眼。“娘，我還小呢。”
“不小了！當年，我嫁給你爹的時候，不也只有十四？”趙氏知道她是害羞了，卻仍舊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。“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，你這模樣性情，在咱們村兒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。不怕告訴你，私下已經有好幾家探我的口風來著。”
葉歡重活一世，只想著怎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，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過。畢竟，前世的遭遇實在是太過令人寒心，她隱隱的有些排斥嫁人這檔子事兒了。
“娘~”葉歡無奈的苦笑。
趙氏見她還沒開竅，忍不住打趣道：“害羞個什麽！姑娘家家的，總歸是要嫁人的。來，跟娘說說，你想嫁個什麽樣兒的？”
葉歡捂著臉拿眼睛瞪她。“沒想過。”
“那就從這一刻開始想。”趙氏不知道怎麽了，跟葉歡拗上了。
葉歡被逼的沒辦法，只得含糊的說道：“唔，像爹這樣，老實一些的。”
趙氏聽了這話，忍不住皺眉。“你爹這種老實人有什麽好！被人欺負了都不敢吭聲，只能把苦水往自個兒肚子裏吞。”
說起這個，趙氏就滿肚子的抱怨。
葉歡偷偷地瞥了門外一眼。
娘哎，您這麽多怨言，我爹知道嗎？
不過，表面上，葉歡還是挺配合的附和了兩句。
“當然，也不能太奸猾，人品得端正。”趙氏嘮叨了一番，接著說道。“最好家裏有些底子，人口簡單些，公婆要明事理，最重要的一點，要聽媳婦兒話！”
葉歡挑了挑眉，葉父的確挺聽娘親話的。
“還有啊，最好是能認識幾個字的。有學識的，教養不會差到哪裏去。”
葉歡見趙氏越扯越遠，忙及時的打住。“娘，您這是想找個狀元郎當女婿？”
趙氏橫了葉歡一眼，道：“就算不是狀元，起碼也要有功名在身。我寶貝閨女，可不能隨隨便便配個莊稼漢！”
趙氏自身沒實現的抱負，便想著在葉歡姐妹倆身上展望一下。
葉歡有些哭笑不得。
他們家日子雖然是好過了一些，可說到底還是農家，哪兒能高攀了那些自詡清高的文人雅士。但凡能考取功名的，能看得上身份低微的農女？
“娘，您這要求，我這輩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！”葉歡幽幽的說道。
趙氏也知道這些不過都是奢望，哪兒能真的如願。“說說而已，你還當真了？行了，懶得管你，你愛找嘛樣兒的就找嘛樣兒的，反正到時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。”
葉歡被趙氏的話逗樂了。
母女二人閑話了一陣，葉江和葉果父女倆也進了屋。
“時辰不早了，安置吧。”葉江看了看天色，忍不住打了個呵欠。
趙氏朝外探了探頭，見周圍幾戶人家的燈都滅了，將炭盆裏的火用灰掩了掩。“早些睡吧，明兒個還得早起拜年呢。”
這一夜，是葉歡過得最踏實的一個年。不用擔心挨餓受凍，不用擔心半夜下雨淋濕棉被。而且，她還做了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夢。夢裏，她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坐在床上，一只修長的手緩緩地掀起蓋頭，然後她嬌羞的擡眸，宋霖那張剛毅好看的臉便映入了她的眼簾。
葉歡不知道為何會夢見一個素無來往的宋霖，總之在夢裏他仿佛變了個人似的，在床榻上格外的熱情。
葉歡醒來的時候，忍不住捂著發燙的臉囧了。
大年初一，葉江一家子起了個大早，便去了葉老太那邊拜年。因為昨兒個鬧了一場，葉江他們並沒有在那邊用飯，直說還有別的事坐了會兒就走了。
從葉老大家離開，葉江又去了幾戶親戚家拜年。葉老太是遠嫁過來的，這邊並沒什麽親人。葉老頭倒是有幾個兄弟姐妹，不過大多也是離世的早，如今還在世的就只剩下一位堂伯父。因著張氏的脾氣，兩家幾乎斷了來往。不過，葉江卻與他們比較親近。
走了同村的幾家，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。
46舅家
趙氏簡單的熱了幾碗菜，一家人囫圇的吃了幾口就歇下了。
大年初二，趙氏就帶著葉歡姐妹倆回了娘家。
趙氏是隔壁村子裏嫁過來的，爹娘早就過世了，如今家裏只剩下兄嫂和幾個侄子侄女。其實，葉歡姐妹倆還真不想回舅舅家，因為舅媽李氏跟大伯娘張氏有的一拼，特別的勢利，從未給過她們好臉色。
“娘，可不可不去啊？”葉果只要想到李氏那陰陽怪氣說話的樣子就有些發怵。
趙氏嘆了口氣，她何嘗願意回去看嫂子的臉色。可兄長畢竟是她一母同胞的血親，於情於理都得回去。“若是舅媽說了什麽不中聽的，別往心裏去，總歸只有吃頓飯的功夫。”
葉果瞥了一旁的葉歡一眼，見她沒啥表示，這才勉強點了點頭。
母女三人到趙家村的時候，正好趕上趙家人吃午飯。
“大妹來啦。”趙氏的兄長趙楊看到妹子帶著兩個外甥女進來，忙笑著迎了上去。
嫂子李氏也難得露了個笑臉。“正好，飯菜剛上桌，坐下來一起吃。”
趙氏微微有些訝異，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
不單單是趙氏覺得詫異，就連葉歡姐妹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。這話從那位摳門的舅媽嘴裏說出來，還真是叫人意外。莫非，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？
“楞著做什麽，快些入席，飯菜都要涼了。”趙楊見李氏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，也忙著催促妹子上桌子。
趙氏母女三人懷著滿腹的心思吃完飯，剛把茶碗端上，李氏就笑著過來試探了。“大妹，你們家蓋房子怎麽也不知會娘家人一聲。你哥最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，知道了好歹也能幫幾天忙。”
趙氏笑了笑。難怪嫂子的態度會有如此轉變，原來是因為這個。“我哥身子向來不好，就沒叫人帶信兒。”
“這就是你太見外了！到底是你親兄弟，就算是病了，也能在一邊幫忙吆喝兩聲。”李氏一張嘴皮子可是利索的很，刻薄起來能把人罵的灰頭土臉，說起奉承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，真真是見人說人話，見鬼說鬼話，八面玲瓏的很。
趙氏僵笑了笑，沒有接話。
若真把人叫去了，指不定在別人面前編排她的不是呢。這李氏比起張氏來還要難纏，張氏頂多也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而已，這李氏卻是個喜歡見縫插針的主兒，能從你身上刮下一個銅板兒來就絕不會放過。為此，趙家村裏不少人背地裏給她起了個“出口袋子”的諢號，意思就是只進不出。
所以，她幹脆沒叫人帶信給趙楊，免得多生是非。
李氏見趙氏沒有接話，又把註意力轉移到了葉歡葉果兩姐妹的身上。“年把沒見，歡丫頭越發出落得標致了。馬上就十四了吧，說人家了嗎？”
葉歡故作害羞的低下頭去。
“還早著呢，我打算多留兩年。”趙氏一聽這話，便多留了個心眼兒，免得掉進李氏設下的陷阱。
“十四了，不小了！隔壁老劉家的閨女，十三就嫁了，年底的時候，娃都生了。”李氏笑瞇瞇的說著，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著，一看就沒安什麽好心。“我知道有戶人家還不錯，家裏頗為殷實，家裏有兄弟倆，爹媽也是和氣人，要不給歡丫頭說說？”
趙氏聽完李氏的話，心肝兒一陣亂跳。
她果然是打上了歡丫頭的主意。
“嫂子的好意我心領了。你也知道，孩兒他爹有多重視這兩個丫頭，一直說要慢慢考慮的，急不得。再說了，就算是要相看人家，我一個人說了可不算。”趙氏忙委婉的拒了。
李氏見她不留餘地，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。“怎麽，嫌嫂子說的人家差了？也是，你們如今日子好過了，眼光挑一些也是應該的。”
“嫂子說哪裏話。蓋房子還欠著債呢，只能說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，可不敢跟別人比。”趙氏見她話裏話外都是酸氣，忙辯解了幾句。
李氏撇了撇嘴，她才不信趙氏說的呢。
這個小姑子素來是個有主意的，識得的幾個字，最喜歡咬文嚼字糊弄人。“可我聽說的卻不是這麽回事啊！蓋完房子，你們還能有多餘的錢拿來買這買那，那香楠木不止賣了百八十兩吧？”
趙氏忍不住苦笑，可若不給個解釋，今兒個怕是走不掉的。“香楠木的確只賣了七十兩。能有錢置辦些東西，是我把爹給我的那對金耳環當了。”
李氏一聽說趙氏把耳環給當了，不由得露出懷疑的目光。
說起來，那對金耳環她也肖想了許久，可婆母楞是把它給了小姑子做陪嫁。當時，她還為了此事在家裏鬧來著呢。
趙楊聽說妹子把唯一值錢的首飾給賣了，不由得露出幾分可惜。“那是娘給你的，咋就賣了呢？！”
“不也是沒辦法嘛。”趙氏故作黯然的說道。
李氏還想問些什麽的，卻見自家閨女一直朝著她使眼色，這才轉移了話題。“哦，有件事忘了跟你說了。你大侄子的親事定下來了，正要去你家報喜來著。”
“定的哪家的閨女？”趙氏見李氏沒再提起要給葉歡做媒，這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“就咱們村兒那個周財主的閨女。”李氏說起這事兒，還顯得十分得意。這門親事能成，還多虧她生了個模樣周正的兒子。那周家姑娘也就遠遠地打量了趙嘉一眼，眼睛就離不開了。“那閨女我看過了，模樣長得好不說，還是個好性子的，關鍵是家裏就這麽一個姑娘，周家可寶貝著呢。據說，光是嫁妝就攢了二十八擡！”
趙氏聽完她的話，嘴角隱隱抽了抽。
感情她看上的是人家姑娘的嫁妝啊！
那周家她也是知道的，聽說是靠著祖產發家的，趙家村大半的田地都是他們家的。那周老漢可是出了名的吝嗇，會那麽好心的給閨女準備那麽多嫁妝？
當然，這事兒，趙氏就算爛在肚子裏也不會跟李氏說，免得又被她諷刺說是眼紅，見不得嘉哥兒好。
“那真是恭喜了。日子定了麽？”趙氏順口問了一句。
47該不會有了吧
“定了，就在五月初八。”李氏想著了了一樁心事，說話的語氣也客氣了不少。不過，她接下來的一句話，卻讓趙氏再次陷入了無語。“對了，到時候你這個做姑姑的可得有所表示，千萬別讓人看輕了！”
葉歡低頭掰扯著袖子，暗道舅媽的臉還真是不一般的厚，竟這麽直接的向出嫁了的姑妹要東西。
趙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，勉強找回了自個兒的聲音。“這個是自然。”
又坐了一會兒，趙氏便起身告辭了。
“好不容易回來一趟，過一夜再走吧。”趙楊在看過趙氏帶來的節禮之後，心中羞愧不已。趙氏每次回來都沒有空著手。這一回更是大包小包的拎了滿滿兩個包袱。雖然都是農家都有的東西，可以她家的情況，能拿出這些東西出來肯定也是平時勒緊了褲腰帶才節省出來的。
他這個做兄長的沒能給過她什麽，反倒要讓她倒貼娘家，身為七尺男兒，心裏怎麽都過意不去。
他這話剛說完，李氏就甩了個眼刀子過去。“咱家就兩間房，你讓妹妹睡哪裏？”
趙氏如何不懂李氏的意思，忙擺手說道：“不了，當家的一個人在家，我還得回去做飯呢。”
趙楊嘴唇動了動，到底還是忌憚李氏，沒再開口挽留。
離開趙家村，趙氏就忍不住嘆上氣了。
“娘，舅舅也太窩囊了。”堂堂男兒身，卻怕老婆，也忒沒男子漢氣概了。
趙氏瞪了她一眼，道：“長輩的事，也是你能隨便議論的！”
葉果吐了吐舌頭，只得轉移話題。“表哥真要娶那個周財主的閨女啊，就不怕落得跟大伯一個下場？”
葉歡一個沒忍住，噗嗤一聲笑了。
趙氏狠狠得瞪了葉果一眼，道：“你再這麽口沒遮攔試試？”
葉果暗暗撇了撇嘴，小聲的嘟囔道：“我不過是好心替舅舅著想嘛。”
本來舅媽就夠跋扈了，若是再來一個霸道的媳婦，那舅舅的日子豈不是更加難過？
“沒聽你舅媽說嘛，那周家姑娘是個性子好的。”趙氏雖然不知道這消息是否是真，不過倒是真心希望侄子能夠娶房好媳婦的。
葉歡葉果姐妹倆對視了一眼，不置可否的一笑。
葉江不時地朝著家門口張望著，中午的時候他湊合著吃了一頓，這會兒肚子已經咕咕叫了，若是趙氏留在娘家過夜，他晚上只能餓肚子。習慣了被人伺候，媳婦兒還真是一天都離不開啊！
正念叨著呢，就見趙氏母女三人出現在了小路的盡頭。不等她們走近，葉江的嘴就笑著咧開了。“咋這麽晚了才回來？”
“方才在路上碰到宋家嫂子，就聊了兩句。”趙氏說道。“喏，走的時候還塞了一包兔肉給我，推都推不掉！”
趙氏回娘家，要路過村口，勢必會路過宋家。
葉江點了點頭。“給就收下吧。”
趙氏也是這麽想的。
鄰裏之間，互相送點兒東西也不為過。更何況，上回宋霖暈倒在山裏，還是葉歡發現的。他們心裏過意不去，送點兒東西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宋二哥把書還回來了，還專門用白話文譯了一遍。”葉果揚了揚手裏的書冊，笑瞇瞇的說道。
葉歡可寶貝這幾本書了，見葉果拿在手裏甩，忙一把搶了過來。“快給我！仔細弄壞了！”
葉果朝著葉歡扮了個鬼臉，笑著跑開了。
葉歡將書冊捂在懷裏，心想著這幾日終於有事做了。
正月裏基本上沒什麽事做，該走的親戚也都走完了，葉歡閑在家裏，一有空就抱著宋堯譯好的書對著原文看，倒也看的津津有味。
“姐，你看這些書做什麽，難道也想學爹做木匠不成？”葉果一個人玩的無趣，總愛湊葉歡身邊湊。
葉歡睨了她一眼，說道：“哪有姑娘家當木匠的，我這是替咱爹參謀呢。”
“啊？”葉果不解的眨了眨眼。
“爹的手藝呢，的確是不錯。可是跟鎮上那些鋪子裏賣的還是差了那麽一截。將來若想賺更多錢，就得做得比那些人更好才行。”葉歡喃喃的說道。
說起賺錢，葉果的眼睛就亮了。“姐，你也打算去鎮子上開家具鋪子？”
“早晚的事。”葉歡昂起下巴，信心滿滿的說道。
“好，那我不打擾你看書了。只求姐姐你將來賺得盆缽滿滿的時候，別忘了給你妹妹我打一套純金的首飾當嫁妝！”葉果煞有介事配合的說道。
做夢，誰不會啊！
葉歡卻是很當真的。“行啊！”
葉果笑著走開了，大概是去跟趙氏要吃的。葉歡靜下心來，便又拿著幾冊書翻了起來。
歲月如梭，轉眼正月都要過完了。天氣漸漸轉暖，村裏不少人都開始下地幹活兒了。冬天種下的麥子又到了收割的季節，家家戶戶都忙著呢。
葉江家裏沒有田，倒是挺清閑的。
葉江閑了幾日，有些坐不住了。“孩兒她娘，我去山上砍樹，你給準備些幹糧吧。”
趙氏最近幾日不知道怎麽了，有些懨懨的，打不起精神來。“碗櫃裏還剩幾個饅頭，你都帶上。”
葉江見她懶憊的躺在床上不動，這才想起來關心兩句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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張氏聽到這裏，不由得一喜。葉老太果然是紙老虎，胳膊終歸是擰不過大腿的。可還沒高興多大會兒，就聽葉老太幽幽的吐出這麽一句話來。“不過，琳丫頭和寶哥兒就不必跟著回去了。”
張氏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，沒想到葉老太還有後招，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。
她這不是明擺著不讓她回去麽！
葉老太懶得理會張氏的無理取鬧，一邊咳嗽著，一邊開始收拾起了碗筷。葉琳忙站起身來幫忙，順便給了張氏一個暗示的眼神，讓她別挑事兒。畢竟，大過年的鬧得太僵著實太難看。
張氏氣得直咬牙，卻礙於葉老太上回的警告，只得將這口怨氣吞回了肚子裏。
張家那頭等了許久也不見張氏回去，張老漢不禁有些失落。
“大過年的，嘆什麽氣啊！”張老太睨了老伴兒一眼，不緊不慢的說道。
“每年這個時候，閨女都帶外孫回來團年，今年沒回來，倒是不習慣了。”張老漢就張氏這麽一個姑娘，自然是心疼的緊。
張老太卻不這麽想。“她不回來，這是好事！你見過哪家的閨女大年三十的往娘家跑的？！不合規矩！她胡鬧了這麽多年，總算是規矩了一回，咱應該感到高興才是！”
張氏這些年在葉家作威作福，他們也都是知道的。就算沒親眼所在，但從別人的嘴裏也聽到過許多關於張氏不好的傳聞。做父母的，當然不想自己閨女被欺負，但也不想閨女落得個壞名聲。張老太不是沒勸過張氏，可她左耳進右耳出，根本沒當回事兒。如今，葉老太發威了鎮住了素來跋扈的閨女，她倒是喜聞樂見的。
張老漢雖然讚同老伴兒的說法，可看看冷清的屋子，他仍舊覺得心裏不痛快。
“行了行了，不回來就不回來，咱自個兒吃。”葉老太心胸豁達，於是拿起筷子給張老漢夾了塊紅燒肉，若無其事的吃了起來。
張老漢嘆了口氣，終於沒再說什麽。
43不安生
再說趙氏回到家裏，就開始忙活起來了。她先是把身上的行頭給換下了，免得在廚房忙進忙出的蹭到臟東西。葉歡葉果很懂事的在旁邊打下手，一家子樂呵呵的，很有過年的氛圍。
當張氏還有葉琳姐弟倆出現在院子裏的時候，葉歡還以為自個兒眼花了。她們每年這個時候不都回張家過年去了麽？
不過，驚訝歸驚訝，葉歡還是客客氣氣的喚了人，將她們請進了屋。
張氏不是頭一次到葉江他們家裏來了，不過跟上回比起來，屋子裏添置了不少的東西。原來的舊家具都不見了，取而代之的都是嶄新的桌椅。
葉天寶以前是不屑來這位二叔家裏的，因為哪裏都很破爛。如今，看著新蓋的房子，新打的家具，他進了屋之後就開始四處打量，滿是好奇。
當去到葉歡姐妹的屋子裏，發現那個漂亮的妝奩盒子時，忍不住叫喚了起來。“姐，你快來看，這盒子比你那個還要好看！”
這聲姐，自然是沖著葉琳叫的。
葉琳聽見葉天寶的叫喚聲，忍不住跑了過去，果然就看見了那帶著琉璃鏡的妝奩盒。這樣的盒子，她的確是也有一個，但上面的鏡子還是老式的銅鏡，根本照不清人的模樣。看到這妝奩上用的是琉璃鏡，心裏又驚訝又有些許的嫉妒。
什麽時候起，二叔家竟已經有了這般殷實的家底？要知道，這麽大一塊兒琉璃鏡的市價可不菲，少說也得幾百個銅板。
想著自個兒還用著老式的銅鏡，葉琳的嘴唇就緊緊地抿了起來。
葉天寶尚未察覺到葉琳的不忿，還在那兒照著鏡子玩。“姐，這個能把人照的好清楚。要不，咱把它拿回家吧？”
葉果踏進門檻，剛好聽了這麽一耳朵。得知葉天寶要將這妝奩占為己有，葉果忙上前一把將東西抱進懷裏。“這是我的東西，不許碰！”
葉天寶從小被張氏寵壞了，素來是個霸道的，見葉果把東西奪了回去，哪裏肯罷休，上前拽住妝奩的一角，就要給搶回來。“我看上的，就是我的！”
葉琳見他們倆杠上了，忙山前去勸架。“你們都別搶了！”
“是我的！”
“是我的！”
葉果跟葉天寶差不多年紀，算起來，葉天寶還要大上幾個月。兩個人從小就不對付，搶東西也是家常便飯。兩個人畢竟還小，都是要強的，所以誰都不讓誰。結果，兩人拉扯來拉扯去，妝奩一個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。琉璃鏡本就是易碎之物，哪裏經得起這般的折騰，哐啷一聲就摔了個粉碎。
葉果看著地上的琉璃渣子，哇地一聲就哭了起來。
葉天寶卻不認為自個兒做錯了什麽，撇了撇嘴，說道：“都叫你不要跟我搶了，看，摔壞了吧！”
葉果的心愛之物被弄壞，本就傷心著，又聽葉天寶說出這麽一番討人嫌的話來，頓時氣不打一出來，沖上前就去推了葉天寶一把。
葉天寶哪裏料到葉果會突然跑過來推他，一個不留神就朝後栽了過去，狠狠地撞在了旁邊的床柱上。然後，葉天寶也哇的一聲哭了。
外面的大人正坐著閑聊呢，聽到屋子裏的哭聲，立馬尋了過來。
“這是怎麽了？”葉老大見葉果和葉天寶都蹲在地上哭，忍不住皺起了眉頭。
葉天寶惡人先告狀。“她推我，害我撞到頭了。”
“是他先弄壞了我的東西，嗚嗚嗚~”葉果也不甘示弱，指著地上已經摔變形的妝奩盒子哭訴。
張氏聽說寶貝兒子摔到了頭，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臭罵。“葉老二，這就是你教的好閨女，動不動就擡手打人，還有沒有王法了！我都說不來了，偏要拽著過來，你瞧瞧你兒子，都被欺負成什麽樣子了！我告訴你們，要是天寶有個什麽好歹，我就讓這個丫頭片子償命！”
“哪有你說的那麽嚴重。”葉老大雖然也心疼兒子，但張氏的話也說的太難聽了。而且，小孩子家家的打個架什麽的，不是很正常麽，她也太小題大做了。
“還不嚴重，他的腦袋上都起了包了！”張氏仔細的扒拉著葉天寶的頭發，果然就發現了一處紅腫。她就這麽一個寶貝疙瘩，平時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裏怕摔了，見他傷成這樣，恨不得殺了葉果的心都有了。
葉果被張氏駭人的眼神嚇的都忘了哭，朝著葉江身後躲了躲。
葉江看著碎了一地的琉璃渣子，心裏也是挺氣憤的。先不說葉果打人對不對，這妝奩可是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完成的，那琉璃鏡也是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買回來的，結果沒用幾天就給弄壞了，想想也肉疼啊！葉天寶的性子，他也是清楚的，被寵得沒邊兒了。要說今兒個這事，葉天寶絕對有一半的責任。
可是對上張氏這個不講理的，葉江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。
“行了，多大點兒事。”葉海檢查了一下葉天寶的腦袋，見只是紅了一塊，並未放在心上，打算就這麽算了。可張氏不依啊，非要嚷著讓葉江賠償。“把我兒子打成這樣就想算了？！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！”
葉江本就是個膽小怕事的，始終落了下風。“實在是對不住，孩子沒輕沒重的......”
“你也知道她沒輕沒重的，啊？你怎麽不多管教管教！養出這麽個瘋丫頭，將來還不知道要闖出多大的禍來！她把我兒子弄成這樣，一句對不住就沒事了？我告訴你，沒這麽便宜的事！”張氏激動起來，罵的更難聽了。
葉江被張氏一頓數落，臉色極為難看。
葉果本就是最委屈的一個，如今反而被張氏倒打一耙，急的直哭。“明明就是他弄壞了我的東西，憑什麽只說我的不是！”
“大人說話，你個丫頭片子還敢頂嘴？”張氏見葉果辯解，狠狠地瞪了回去。
葉果抿著嘴，眼淚在眼眶裏轉啊轉，又是害怕又是傷心。
趙氏和葉歡聽到這邊的動靜，也放下了手邊的事趕了過來。葉歡在門口就聽到了屋子裏的爭吵，暗道過個年都不安生。
44教妹
趙氏一眼就看見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妝奩盒子，又是心疼又是憤怒。那妝奩盒子葉果有多寶貝自不用說，光是那塊琉璃鏡就夠一家子幾個月的嚼用了！若說跟葉天寶沒關系，她是不信的！可壞就壞在，葉果沒事，葉天寶卻受了傷。就算葉果是占理的一方，但以張氏不依不饒的性子，肯定不能善了。
這頭，張氏見葉江被懟的說不出話來，隱隱的占了上風。“怎麽，無話可說了？小小年紀就這麽狠毒，對自己的堂兄都能下得去手，長大了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來呢！”
葉老大有些看不下去，拽了張氏一把。
張氏甩開他的胳膊，恨恨的道：“怎麽，你又要說我故意鬧事？天寶是不是你兒子啊，盡向著外人！”
“大過年的，能不能消停些！”葉老大無奈的皺了皺眉。
“你搞清楚，到底是這賠錢貨重要，還是你兒子重要啊！早知道，我就帶著天寶回娘家去了，省得受這麽大的罪！”張氏還埋怨上了。
葉天寶其實也沒撞個什麽樣，小孩子嘛，磕磕碰碰的實在是太尋常了。他在學堂裏跟別的同窗打架還磕破過頭呢，這點兒傷還真不算什麽。
葉老太身子不好，想要勸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。趙氏怕她老人家心裏難受，便讓葉歡把人扶一邊去了。
“大嫂，那你說，這事兒該怎麽辦吧。”趙氏嘆了口氣，早就做好了被宰一刀的準備。
“趙氏你來的正好，你看看我兒子後腦勺，都起了這麽大個包。這腦袋上的事，可都不是小事，怎麽都得去找個大夫瞧瞧的。”張氏見葉老二家的都服了軟，底氣就更足了。
“這個是自然。天寶看診的錢，咱們出。”趙氏為了平息這件事，只得咬咬牙順著她的話往下說。
“光是診金藥費還不夠！天寶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突然來這麽一下，元氣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補得回來的。我瞧著你們家日子也好過了，四五十兩銀子應該拿得出來吧！”張氏一開嘴就是獅子大開口。
葉果猛地睜大眼睛。
她怎麽不去搶啊！
五十兩，尋常人家一年到頭不吃不喝也攢不下這麽大一筆錢來！
趙氏原本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，可萬萬沒想到張氏這般的不可理喻。五十兩？她還真敢開這個口。
“怎麽，嫌貴了嗎？五十兩，還是看在親戚一場的份兒上，別給臉不要臉！”張氏見趙氏面色漸漸地冷下來，不屑地哼了一聲。
趙氏氣極反笑。
葉老大也覺得張氏太胡攪蠻纏了。“說的什麽胡話！你讓他們從哪裏給你弄五十兩去！”
張氏見葉老大又偏向了外人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。“葉海，你給我睜大眼睛看仔細咯！你瞧瞧這寬敞的房子，再看看屋子裏擺放的家具，哪一樣不是要花錢的？他們像是拿不出這筆錢的？呵呵，殊不知你這個弟弟大家眼裏的老實人，其實最會裝可憐了！也就你被蒙在鼓裏！”
張氏訕訕的看著葉江和趙氏，心裏不知道有多鄙夷。
葉老大瞥了一身簇新衣裳的弟弟一眼，不吭聲了。
葉老二臉色沈得厲害，他活了大半輩子，還從未如此被懷疑過。可眼下，他知道說的再多都沒用，只得默默地蹲下身來，小心翼翼的將摔壞的妝奩盒子撿起來。“你放心，五十兩我就算是去借，也會給。”
趙氏本不想答應的，可是見葉江都發話了，欲言又止。
張氏見葉江應了，得意的揚了楊嘴角，拉著葉天寶出去了。葉老大想說些什麽，最終只是一聲長嘆，但兄弟之間怕是已經生出了隔閡。只有知曉真相的葉琳緊抿著嘴唇，主動上前幫著撿起散落一地的梳子頭繩等物。
葉琳出去的時候，葉天寶已經和張氏有說有笑的坐在椅子裏嗑瓜子，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。
飯桌上擺滿了碗盤，葉老大一家子倒是吃得歡，而身為主人的葉江一家子卻是有些食不知味。
好不容易等葉老大一家子離開，葉江就嘆上氣了。趙氏亦是一臉的菜色。“叫咱們上哪兒去弄這五十兩！”
原先賣靈芝的錢已經花的差不多了，只剩下十來兩的碎銀子。剩下的四十兩，東拼西湊還不知道要湊多久。想到這裏，趙氏就心煩不已。
其實，心裏最不好過的還是葉果。這事兒因她而起，若她不那麽沖動的推葉天寶一把，也不會有後面這麽多事。琉璃鏡碎了，大不了以後有錢了再安一塊上去，頂多也就一兩百個銅錢的事兒。五十兩銀子，夠買幾百面琉璃鏡了。
“爹、娘，都怪我！”葉果想到自己闖的禍，就忍不住淚水漣漣。
葉江和趙氏如何不清楚事情的真相，自然不會怪罪她。
“行了，這事兒已經這樣了，你就別瞎想了，幫你姐收拾碗筷去。”趙氏到底還是心疼自家閨女的，好言安慰了她幾句。
可趙氏越是這樣，葉果心裏越是難受的緊。
葉歡將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幹凈，然後就拽著葉果去了廚房。“水冷了，你負責生火。”
葉果哦了一聲，不得不打起精神來。
葉歡正洗著碗，突然開口道：“知道錯在哪兒了嗎？”
葉果回過神來，垂頭喪氣的嗯了一聲。
“錯哪兒了？”葉歡再次逼問。
葉果咬了咬下唇，道：“我不該推他。”
“還有呢？”葉歡又問。
葉果擡眸，不知道她為何這麽問。在她看來，她做錯的事情，就是把葉天寶推倒，害他受傷。
看著她一臉的迷茫，葉歡就忍不住嘆氣。“果然是小丫頭......”
葉果不服氣的抿了抿嘴，道：“我才不是小丫頭！”
葉果被罵的直哭，眼睛都哭腫了。
葉歡輕笑一聲，說道：“不是小丫頭，那你跟別人爭個什麽？來者是客，你就不會讓讓？若你不去搶，他玩膩了自然就擱下了，什麽事兒都沒有。可你呢，偏要小心眼兒的不讓人碰。葉天寶的性子，你會不清楚？你越是表現的在乎，他越是要把東西搶到手。從小到大，你吃的虧還少嗎，怎麽就不長記性呢？”
葉果被葉歡一頓教訓，眼眶又開始泛紅。
45年關
“別在我面前哭，沒用！”葉歡已經不是頭一次給葉歡將這些道理了，可她偏偏記不住。若是不讓她張長記性，日後肯定還會犯。
葉果抽噎了幾聲才擡起袖子擦幹眼淚。“姐，我的琉璃鏡碎了......”
“不就是一面鏡子，多大點兒事兒！”葉歡見她那沒出息的樣子，就想要翻白眼。
葉果難過了一陣，這才止住了哭聲。“大伯娘也太黑心了！咱家去哪兒給她弄五十兩去......”
葉歡倒是沒擔心過這個。她直到前些時候才想通了一些事情。比如，那片茂密的長滿了名貴樹種的林子只有虎頭能夠找得到。再比如，那片樹林的樹木是有限的，砍掉一棵就會少一棵。就像趙氏說的，虎頭怕是來報恩的，因為她曾經救下它一命。不過，既然是來報恩，那麽總有一天它會離開。所以，只要虎頭還在，他們的日子就不會差。
“既然知道錯了，那就將功補過。”葉歡笑著說道。“等天氣暖和了，你就跟我去山裏挖草藥去。說不定，還能再撿到靈芝什麽的，不就有了？”
這麽一說，葉果的小臉果然就放晴了。
對啊，她怎麽把這茬兒給忘了！
大年三十，按照傳統是要守歲的。因為天氣寒冷，趙氏把平時舍不得用的炭盆找了出來，從竈裏扒了好些炭火出來，又把存在壇子裏的木炭撒了一層在上面，火立刻就旺了起來。
一家四口圍坐在火盆旁，旁邊還擺了兩盤瓜子糕點一類的零嘴，簡單卻溫馨。
葉果是個坐不住的，身子烤暖和之後，就嚷嚷著要去外頭放炮仗。別看她長得秀氣，性格卻跟男娃子一樣。葉果想要拽著葉歡陪她，葉歡卻連連擺手。“好不容易能坐下來歇歇，才不要出去挨凍！”
葉果見她不去，自個兒去外頭玩去了。
葉江不放心，也跟了出去。
這父女倆在外頭將炮竹弄得震天響，玩的不亦樂乎，屋子裏趙氏也沒閑著，正跟葉歡說著娘兒倆之間的體己話。
“翻過年又大了一歲，村裏的小子可有中意的？”趙氏這話問的可謂相當直接。
葉歡紅了紅臉，嬌嗔的睨了趙氏一眼。“娘，我還小呢。”
“不小了！當年，我嫁給你爹的時候，不也只有十四？”趙氏知道她是害羞了，卻仍舊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她。“不是我王婆賣瓜自賣自誇，你這模樣性情，在咱們村兒裏絕對是數一數二的。不怕告訴你，私下已經有好幾家探我的口風來著。”
葉歡重活一世，只想著怎麽讓家人過上好日子，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過。畢竟，前世的遭遇實在是太過令人寒心，她隱隱的有些排斥嫁人這檔子事兒了。
“娘~”葉歡無奈的苦笑。
趙氏見她還沒開竅，忍不住打趣道：“害羞個什麽！姑娘家家的，總歸是要嫁人的。來，跟娘說說，你想嫁個什麽樣兒的？”
葉歡捂著臉拿眼睛瞪她。“沒想過。”
“那就從這一刻開始想。”趙氏不知道怎麽了，跟葉歡拗上了。
葉歡被逼的沒辦法，只得含糊的說道：“唔，像爹這樣，老實一些的。”
趙氏聽了這話，忍不住皺眉。“你爹這種老實人有什麽好！被人欺負了都不敢吭聲，只能把苦水往自個兒肚子裏吞。”
說起這個，趙氏就滿肚子的抱怨。
葉歡偷偷地瞥了門外一眼。
娘哎，您這麽多怨言，我爹知道嗎？
不過，表面上，葉歡還是挺配合的附和了兩句。
“當然，也不能太奸猾，人品得端正。”趙氏嘮叨了一番，接著說道。“最好家裏有些底子，人口簡單些，公婆要明事理，最重要的一點，要聽媳婦兒話！”
葉歡挑了挑眉，葉父的確挺聽娘親話的。
“還有啊，最好是能認識幾個字的。有學識的，教養不會差到哪裏去。”
葉歡見趙氏越扯越遠，忙及時的打住。“娘，您這是想找個狀元郎當女婿？”
趙氏橫了葉歡一眼，道：“就算不是狀元，起碼也要有功名在身。我寶貝閨女，可不能隨隨便便配個莊稼漢！”
趙氏自身沒實現的抱負，便想著在葉歡姐妹倆身上展望一下。
葉歡有些哭笑不得。
他們家日子雖然是好過了一些，可說到底還是農家，哪兒能高攀了那些自詡清高的文人雅士。但凡能考取功名的，能看得上身份低微的農女？
“娘，您這要求，我這輩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！”葉歡幽幽的說道。
趙氏也知道這些不過都是奢望，哪兒能真的如願。“說說而已，你還當真了？行了，懶得管你，你愛找嘛樣兒的就找嘛樣兒的，反正到時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。”
葉歡被趙氏的話逗樂了。
母女二人閑話了一陣，葉江和葉果父女倆也進了屋。
“時辰不早了，安置吧。”葉江看了看天色，忍不住打了個呵欠。
趙氏朝外探了探頭，見周圍幾戶人家的燈都滅了，將炭盆裏的火用灰掩了掩。“早些睡吧，明兒個還得早起拜年呢。”
這一夜，是葉歡過得最踏實的一個年。不用擔心挨餓受凍，不用擔心半夜下雨淋濕棉被。而且，她還做了個讓人臉紅心跳的夢。夢裏，她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坐在床上，一只修長的手緩緩地掀起蓋頭，然後她嬌羞的擡眸，宋霖那張剛毅好看的臉便映入了她的眼簾。
葉歡不知道為何會夢見一個素無來往的宋霖，總之在夢裏他仿佛變了個人似的，在床榻上格外的熱情。
葉歡醒來的時候，忍不住捂著發燙的臉囧了。
大年初一，葉江一家子起了個大早，便去了葉老太那邊拜年。因為昨兒個鬧了一場，葉江他們並沒有在那邊用飯，直說還有別的事坐了會兒就走了。
從葉老大家離開，葉江又去了幾戶親戚家拜年。葉老太是遠嫁過來的，這邊並沒什麽親人。葉老頭倒是有幾個兄弟姐妹，不過大多也是離世的早，如今還在世的就只剩下一位堂伯父。因著張氏的脾氣，兩家幾乎斷了來往。不過，葉江卻與他們比較親近。
走了同村的幾家，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。
46舅家
趙氏簡單的熱了幾碗菜，一家人囫圇的吃了幾口就歇下了。
大年初二，趙氏就帶著葉歡姐妹倆回了娘家。
趙氏是隔壁村子裏嫁過來的，爹娘早就過世了，如今家裏只剩下兄嫂和幾個侄子侄女。其實，葉歡姐妹倆還真不想回舅舅家，因為舅媽李氏跟大伯娘張氏有的一拼，特別的勢利，從未給過她們好臉色。
“娘，可不可不去啊？”葉果只要想到李氏那陰陽怪氣說話的樣子就有些發怵。
趙氏嘆了口氣，她何嘗願意回去看嫂子的臉色。可兄長畢竟是她一母同胞的血親，於情於理都得回去。“若是舅媽說了什麽不中聽的，別往心裏去，總歸只有吃頓飯的功夫。”
葉果瞥了一旁的葉歡一眼，見她沒啥表示，這才勉強點了點頭。
母女三人到趙家村的時候，正好趕上趙家人吃午飯。
“大妹來啦。”趙氏的兄長趙楊看到妹子帶著兩個外甥女進來，忙笑著迎了上去。
嫂子李氏也難得露了個笑臉。“正好，飯菜剛上桌，坐下來一起吃。”
趙氏微微有些訝異，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
不單單是趙氏覺得詫異，就連葉歡姐妹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。這話從那位摳門的舅媽嘴裏說出來，還真是叫人意外。莫非，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？
“楞著做什麽，快些入席，飯菜都要涼了。”趙楊見李氏破天荒的大方了一回，也忙著催促妹子上桌子。
趙氏母女三人懷著滿腹的心思吃完飯，剛把茶碗端上，李氏就笑著過來試探了。“大妹，你們家蓋房子怎麽也不知會娘家人一聲。你哥最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，知道了好歹也能幫幾天忙。”
趙氏笑了笑。難怪嫂子的態度會有如此轉變，原來是因為這個。“我哥身子向來不好，就沒叫人帶信兒。”
“這就是你太見外了！到底是你親兄弟，就算是病了，也能在一邊幫忙吆喝兩聲。”李氏一張嘴皮子可是利索的很，刻薄起來能把人罵的灰頭土臉，說起奉承話來也是一套一套的，真真是見人說人話，見鬼說鬼話，八面玲瓏的很。
趙氏僵笑了笑，沒有接話。
若真把人叫去了，指不定在別人面前編排她的不是呢。這李氏比起張氏來還要難纏，張氏頂多也就是眼睛長在頭頂上而已，這李氏卻是個喜歡見縫插針的主兒，能從你身上刮下一個銅板兒來就絕不會放過。為此，趙家村裏不少人背地裏給她起了個“出口袋子”的諢號，意思就是只進不出。
所以，她幹脆沒叫人帶信給趙楊，免得多生是非。
李氏見趙氏沒有接話，又把註意力轉移到了葉歡葉果兩姐妹的身上。“年把沒見，歡丫頭越發出落得標致了。馬上就十四了吧，說人家了嗎？”
葉歡故作害羞的低下頭去。
“還早著呢，我打算多留兩年。”趙氏一聽這話，便多留了個心眼兒，免得掉進李氏設下的陷阱。
“十四了，不小了！隔壁老劉家的閨女，十三就嫁了，年底的時候，娃都生了。”李氏笑瞇瞇的說著，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著，一看就沒安什麽好心。“我知道有戶人家還不錯，家裏頗為殷實，家裏有兄弟倆，爹媽也是和氣人，要不給歡丫頭說說？”
趙氏聽完李氏的話，心肝兒一陣亂跳。
她果然是打上了歡丫頭的主意。
“嫂子的好意我心領了。你也知道，孩兒他爹有多重視這兩個丫頭，一直說要慢慢考慮的，急不得。再說了，就算是要相看人家，我一個人說了可不算。”趙氏忙委婉的拒了。
李氏見她不留餘地，臉色漸漸地冷了下來。“怎麽，嫌嫂子說的人家差了？也是，你們如今日子好過了，眼光挑一些也是應該的。”
“嫂子說哪裏話。蓋房子還欠著債呢，只能說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，可不敢跟別人比。”趙氏見她話裏話外都是酸氣，忙辯解了幾句。
李氏撇了撇嘴，她才不信趙氏說的呢。
這個小姑子素來是個有主意的，識得的幾個字，最喜歡咬文嚼字糊弄人。“可我聽說的卻不是這麽回事啊！蓋完房子，你們還能有多餘的錢拿來買這買那，那香楠木不止賣了百八十兩吧？”
趙氏忍不住苦笑，可若不給個解釋，今兒個怕是走不掉的。“香楠木的確只賣了七十兩。能有錢置辦些東西，是我把爹給我的那對金耳環當了。”
李氏一聽說趙氏把耳環給當了，不由得露出懷疑的目光。
說起來，那對金耳環她也肖想了許久，可婆母楞是把它給了小姑子做陪嫁。當時，她還為了此事在家裏鬧來著呢。
趙楊聽說妹子把唯一值錢的首飾給賣了，不由得露出幾分可惜。“那是娘給你的，咋就賣了呢？！”
“不也是沒辦法嘛。”趙氏故作黯然的說道。
李氏還想問些什麽的，卻見自家閨女一直朝著她使眼色，這才轉移了話題。“哦，有件事忘了跟你說了。你大侄子的親事定下來了，正要去你家報喜來著。”
“定的哪家的閨女？”趙氏見李氏沒再提起要給葉歡做媒，這才稍稍松了口氣。
“就咱們村兒那個周財主的閨女。”李氏說起這事兒，還顯得十分得意。這門親事能成，還多虧她生了個模樣周正的兒子。那周家姑娘也就遠遠地打量了趙嘉一眼，眼睛就離不開了。“那閨女我看過了，模樣長得好不說，還是個好性子的，關鍵是家裏就這麽一個姑娘，周家可寶貝著呢。據說，光是嫁妝就攢了二十八擡！”
趙氏聽完她的話，嘴角隱隱抽了抽。
感情她看上的是人家姑娘的嫁妝啊！
那周家她也是知道的，聽說是靠著祖產發家的，趙家村大半的田地都是他們家的。那周老漢可是出了名的吝嗇，會那麽好心的給閨女準備那麽多嫁妝？
當然，這事兒，趙氏就算爛在肚子裏也不會跟李氏說，免得又被她諷刺說是眼紅，見不得嘉哥兒好。
“那真是恭喜了。日子定了麽？”趙氏順口問了一句。
47該不會有了吧
“定了，就在五月初八。”李氏想著了了一樁心事，說話的語氣也客氣了不少。不過，她接下來的一句話，卻讓趙氏再次陷入了無語。“對了，到時候你這個做姑姑的可得有所表示，千萬別讓人看輕了！”
葉歡低頭掰扯著袖子，暗道舅媽的臉還真是不一般的厚，竟這麽直接的向出嫁了的姑妹要東西。
趙氏臉上的笑容僵了僵，勉強找回了自個兒的聲音。“這個是自然。”
又坐了一會兒，趙氏便起身告辭了。
“好不容易回來一趟，過一夜再走吧。”趙楊在看過趙氏帶來的節禮之後，心中羞愧不已。趙氏每次回來都沒有空著手。這一回更是大包小包的拎了滿滿兩個包袱。雖然都是農家都有的東西，可以她家的情況，能拿出這些東西出來肯定也是平時勒緊了褲腰帶才節省出來的。
他這個做兄長的沒能給過她什麽，反倒要讓她倒貼娘家，身為七尺男兒，心裏怎麽都過意不去。
他這話剛說完，李氏就甩了個眼刀子過去。“咱家就兩間房，你讓妹妹睡哪裏？”
趙氏如何不懂李氏的意思，忙擺手說道：“不了，當家的一個人在家，我還得回去做飯呢。”
趙楊嘴唇動了動，到底還是忌憚李氏，沒再開口挽留。
離開趙家村，趙氏就忍不住嘆上氣了。
“娘，舅舅也太窩囊了。”堂堂男兒身，卻怕老婆，也忒沒男子漢氣概了。
趙氏瞪了她一眼，道：“長輩的事，也是你能隨便議論的！”
葉果吐了吐舌頭，只得轉移話題。“表哥真要娶那個周財主的閨女啊，就不怕落得跟大伯一個下場？”
葉歡一個沒忍住，噗嗤一聲笑了。
趙氏狠狠得瞪了葉果一眼，道：“你再這麽口沒遮攔試試？”
葉果暗暗撇了撇嘴，小聲的嘟囔道：“我不過是好心替舅舅著想嘛。”
本來舅媽就夠跋扈了，若是再來一個霸道的媳婦，那舅舅的日子豈不是更加難過？
“沒聽你舅媽說嘛，那周家姑娘是個性子好的。”趙氏雖然不知道這消息是否是真，不過倒是真心希望侄子能夠娶房好媳婦的。
葉歡葉果姐妹倆對視了一眼，不置可否的一笑。
葉江不時地朝著家門口張望著，中午的時候他湊合著吃了一頓，這會兒肚子已經咕咕叫了，若是趙氏留在娘家過夜，他晚上只能餓肚子。習慣了被人伺候，媳婦兒還真是一天都離不開啊！
正念叨著呢，就見趙氏母女三人出現在了小路的盡頭。不等她們走近，葉江的嘴就笑著咧開了。“咋這麽晚了才回來？”
“方才在路上碰到宋家嫂子，就聊了兩句。”趙氏說道。“喏，走的時候還塞了一包兔肉給我，推都推不掉！”
趙氏回娘家，要路過村口，勢必會路過宋家。
葉江點了點頭。“給就收下吧。”
趙氏也是這麽想的。
鄰裏之間，互相送點兒東西也不為過。更何況，上回宋霖暈倒在山裏，還是葉歡發現的。他們心裏過意不去，送點兒東西也是人之常情。
“宋二哥把書還回來了，還專門用白話文譯了一遍。”葉果揚了揚手裏的書冊，笑瞇瞇的說道。
葉歡可寶貝這幾本書了，見葉果拿在手裏甩，忙一把搶了過來。“快給我！仔細弄壞了！”
葉果朝著葉歡扮了個鬼臉，笑著跑開了。
葉歡將書冊捂在懷裏，心想著這幾日終於有事做了。
正月裏基本上沒什麽事做，該走的親戚也都走完了，葉歡閑在家裏，一有空就抱著宋堯譯好的書對著原文看，倒也看的津津有味。
“姐，你看這些書做什麽，難道也想學爹做木匠不成？”葉果一個人玩的無趣，總愛湊葉歡身邊湊。
葉歡睨了她一眼，說道：“哪有姑娘家當木匠的，我這是替咱爹參謀呢。”
“啊？”葉果不解的眨了眨眼。
“爹的手藝呢，的確是不錯。可是跟鎮上那些鋪子裏賣的還是差了那麽一截。將來若想賺更多錢，就得做得比那些人更好才行。”葉歡喃喃的說道。
說起賺錢，葉果的眼睛就亮了。“姐，你也打算去鎮子上開家具鋪子？”
“早晚的事。”葉歡昂起下巴，信心滿滿的說道。
“好，那我不打擾你看書了。只求姐姐你將來賺得盆缽滿滿的時候，別忘了給你妹妹我打一套純金的首飾當嫁妝！”葉果煞有介事配合的說道。
做夢，誰不會啊！
葉歡卻是很當真的。“行啊！”
葉果笑著走開了，大概是去跟趙氏要吃的。葉歡靜下心來，便又拿著幾冊書翻了起來。
歲月如梭，轉眼正月都要過完了。天氣漸漸轉暖，村裏不少人都開始下地幹活兒了。冬天種下的麥子又到了收割的季節，家家戶戶都忙著呢。
葉江家裏沒有田，倒是挺清閑的。
葉江閑了幾日，有些坐不住了。“孩兒她娘，我去山上砍樹，你給準備些幹糧吧。”
趙氏最近幾日不知道怎麽了，有些懨懨的，打不起精神來。“碗櫃裏還剩幾個饅頭，你都帶上。”
葉江見她懶憊的躺在床上不動，這才想起來關心兩句。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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